(二0一二年十一月三日十方峨眉怀师追思茶会纪实)
敬爱的南师怀公于二0一二年九月二十九日于定中圆寂,并于九月三十日在太湖大学堂举行荼毗。南师海内外的学生读者们莫不涕泪悲痛,哀伤之余,为悼念南师,十方禅林在十一月三日于新竹峨眉道场举办了南师追思茶会,特别邀请了南师最小的儿子南国熙,讲述老师圆寂前后的情况,中国佛教会副理事长明光法师,及多位早期跟随南师身边的学生,分别忆述老师生平的点滴,以抚慰挤满了峨眉大禅堂的同学大众们失落的心灵。
此外六祖堂和禅堂间的中庭设置了一座许愿台,提供许愿卡,让宾客们藉此机会,各自抒发内心想向南师说的话,或对南师的祝福感谢,或对自己的期许,只见众人在用心思索默祷中写下感性的片句瓣语。
早上九点半,首愚师父首先领众虔诵“金刚经”一部回向南师,十一点佛前大供,十二点大众用过禅林提供的便当后,下午一点茶会正式开始。由首愚师父带领大众礼佛,及礼拜南师后,他忆述九月二十四日在上海三天,特别跑了大学堂一趟,当时南师在定中,不敢打扰。有师兄问首愚师父是否很遗憾没见到南师,师父说其实在他心中、精神上,随时随地都可以跟老师在一起的,又何来遗憾。
(编按:关于首愚和尚的讲话,刊于十方杂志,此处略)
接下来是南师最小的公子南国熙先生,应首愚师父之邀,向大家报告南师辞世前后入定无碍,而荼毗后舌根不坏舌头白如水晶的概况。他于追忆他与南师最后的互动中说他父亲一生的为人是以天下人为子女,以子女为天下人,令大家听了感动不已。
接下来是台大企管系教授陈定国先生的所讲:
九月二十日联合报报导我才知道老师病危。我算很有福气,一九九七∫一九九八年间,在香港工作,每天六点半到中半山去,天天有机会见面和老师谈话,一谈谈到十点,其他弟子都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与老师谈话。与老师第一次见面是孙静源董事长带我去的,老师送我一本书,我一个礼拜把它看完,并回去问老师问题,代表我有看。结果老师着人从书房再送我二十几本,他大概认为我是教授,会读书,而我也真的都读了。第一本读的是“论语别裁”,我读前面一段,就觉得这个人真有学问,讲得太生动了,所以我全都看了,看了三十几本。后来我叫我的学生看老师的书,谁看了十五本,向我报告,我考试,考过了的话我给他一张“陈氏南学博士”的证明;要是看三十本,考过了,我给他“陈氏南学博士平方”的证明,但是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报名。
我的企管学位是在美国学的,读老师的书让我把中国的文化灌了进去。我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讲课,许多听者都被我折服了,因为藉着老师我把东西方的思想加起来。我常用这一套到处讲,所以我非常敬仰老师。后来我每年都去见老师三、四次,今年六月去了一趟,他对我们夫妇非常慈爱,走时还送到门口。我太太还说为什么这次送到门来,事后想来也觉得好像是种预兆。
知道老师走了后,所有人,包括我的学生的学生,都很想了解情况。九月二十九号接到电话证实老师走了,中秋节机票很难买,我们三十号五点终于到达大学堂,荼毗七点就要开始,很多人排在走廊,我故意站到后面去。老师的大体约有八个人推出来,家属、法师跟在后面,由宗性大和尚主持。这时我移跪在火炉旁边,就在法师后面,看得最清楚了。点火那刹那我泪流满脸,好像洗脸一样,我一生到现在为止没流过那么多的眼泪。我听宗性法师念了他点火临前的诗偈,最后说了一首偈语,接着一把火点下去,立刻白烟就出来。那天晚上,万里无云,一轮明月高挂天空。
我们很多学企管的学生都很敬仰老师,一群人参加每周一次的老人读经班,到现在已持续有十三、十四年了,我们还打算做成一系列的课程,把老师的精神,对中国文化的宏扬延续下去,这是我们筹建南师纪念馆的意义。其实现在中国很需要中国文化,才能把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思想的矛盾中和。社会主义福利很好,但成本很高,资本主义很有效率,但人欲过度就成问题,一定要中国文化来中和它。
再来是中国佛会副理事长明光法师追忆他和南师的因缘:
今天抱着感恩的心来参加这个南公上师的追思茶会。我是民国六十七年出家,在六十九年就有机缘参加十方丛林书院的高研班课程,在南师座下参学有两年多,让末学在菩提道上扎下一个稳健的基础,所以我一直都很感念在书院的那段日子。
十方丛林书院有佛学院,有研究生,还有一个高研班,高研班是要研究所硕士毕业才能参加。那时班上有四位同学,蒋义斌、张昭喜,台大哲学研究所毕业,另一位潘希固同学好像在电力公司任职。高研班有很多博学的善知识来教导我们,其中有显公,上显下明老和尚,教我们天台四教仪、“法华经”。学院还特别邀请戒德老和尚教我们梵呗,戒德老和尚是去年一百零四岁圆寂的。另外还有程石泉教授,教我们中西哲学,南师本身则教我们唯识中观。那时上课都在台北复青大厦十一楼禅堂,南师又要我们共同研读“楞严经”,读完要做报告的,在书院参学的这一段日子大家可说是过得非常充实。
书院第一个学期结束后,还举办连续四个禅七。当时想好不容易有个寒假,反正禅七有四个,心想只去参加一个两个就可以了,这样我便可以去高雄看我的剃渡师上大下雄师父,顺道住一两天。结果在禅七第一天,就接到首愚大和尚来电,说禅七开始了,你为什么还没到?老师在找你。于是我就赶快回到书院来,一开始没多久,老师就说现在请明光法师教大家打坐的七支坐法。马上我就把我知道的,跟大家讲解一次,之后老师还给我指点了一下。因当时在上禅观研究课时,我当纪录,所以对静坐的一些名目比较有印象。这个禅七老师给我不少棒喝,让我感到很惭愧。第一个、第二个禅七我都有些体验,完全参加了四个禅七后,深深感受到老师在修证上的功夫与见地,他处处于有形无形都在教化。两年多的书院参学真是令我非常受用,其中程石泉教授不只教我们中西哲学的思想要点,也讲解了更多的华严哲学。
书院的院长是香港的洗尘长老,他发心创办这个书院,请南师负责书院的教育方针,总务事务则由首愚大和尚负责。所以也非常感恩他们。特别是首愚大和尚,当时曾三次的提携,热心通知我,我才有这个这么好的修学因缘。
老师离开台湾后,我去见过他两次。第一次在香港,参加世界佛教僧伽执行委员会,跟悟明老和尚一起去,老师还请我们吃饭。第二次是两年前,在上海参加世界博览会,有机缘到大学堂去和老师见面,刚好首愚师父也在,还看到他在禅堂打坐。老师那天下午还在为浙江的企业家讲课,我和首愚师父也一起听课,和老师一起用餐。
知道老师圆寂后,心里非常的不舍,今天我们在这里表达对老师的追思、感恩,非常有意义。藉此机会希望以后大家可以经常在一起共修,效法老师做些宏扬中华文化的工作。
接下来是孙静源董事长的谈话内容:
我是在一九八三年,透过洪文亮医师跟老师认识的,但大家都是跟老师上课、学禅坐而来,我不是,我来则是陪老师吃饭居多。虽然后来有时候也学打打坐,但说起来,我是老师另一类的学生,也是一位朋友。因为我只是喜欢听老师讲课,而最常的就是陪老师吃饭,可以说是个饭客。
一九八五年老师去美国,期间也去过法国一次。每一次老师要出行,我都跟老师很有互动。比如老师从美国要搬来香港时,通知了我,当时我不在香港,秘书告诉我老师搭几点的哪班飞机到机场,我便由台湾飞香港去接老师。老师看到我,很高兴。老师跟李素美他们想不到我竟然会到。
老师在这二十九年内,从台湾信义路到美国,美国到香港。香港最初住在麦当劳道,然后坚尼地道。老师在香港十三年左右,这期间我到香港都会到老师那边去。
老师也把我当作他的学生,他的朋友,我也在听课;但是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没有在禅修,没有在学佛,老师说我是企业浪子。
老师从香港到上海,最初住在长发,后来又去庙港。
二十九年间,我一年找老师一、两次;以前在上海、在信义路时最少也一个礼拜两、三次。最近去找老师是今年的五月二十六号,是老师要往生的四个月前。
跟老师互动期间,老师所有的行程中,我帮老师照最多相,每次跟老师在一起,很多老同学都知道我照相机都不离手。以至有人送老师相机,老师都转送了给我。
老师有两件事让我很感动的就是,我只要吃饭一定要开酒。老师说:孙老板不能不喝酒(老师都叫我孙老板)。老师学生中可以不限制喝酒的只有我一位。老师说,没看过我醉过。他并不是说我酒量好,是说我喝酒不会乱性。老师那边最好的酒,记得像杨先生送的茅台酒,老师也是给我喝。老师说,旁边其他人顶多只可喝一杯,这酒是属于我的。这是在长发大厦的时候。
跟老师一起,大家都很敬畏老师,大概是有求必苦。但是,我无求,我在老师身旁都很自在,要求喝酒,无话不说。
就这样我在老师那里学老师的出世、入世,待人接物。我把老师当作父亲,也当作是老师,也当作是兄弟,也当作是朋友。
在在我心目中,凭我亲眼见到的,老师对学生还有身旁的人,都给大家很大的温暖,像是大家心灵上的太阳。我们要如何保持一辈子有这样珍贵的老师?真不舍,真怀念啊!
今天有这个机会,如何让老师精神永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这是我们每一位做老师的朋友也好、做学生也好的共同课题。
接下来是黄胜雄先生发言:
我很幸运,台大毕业后就做生意,有一位我大哥加拿大的朋友到台湾来,在我家聊天,告诉我他在听南师的课,我也跟着去听,一听就上瘾了。后来还想去打七,但内人抢着去,我就把这机会让给了她,她就因这个因缘后来做了南师的出纳。
后来有一回老师曾问我生意做得怎样,便叫洪文亮医师到我公司看看风水。洪医师看了就说,你公司要赚钱要在二十年后。我心想如果这样那就算了吧!便把公司卖了。老师就叫我搬到旧老古的三楼去上班,就住在那里,要我负责办一些财务上的事物。
我的因缘可能比定国公还要深一点,我在三楼上班,内人当出纳,小孩回来没人看,老师就要我们一起跟他吃饭,所以我们全家就这样在那里整整吃了三、四年的饭,后来想真的没有人有我的福气了。
首愚师父说我们家存的老师的墨宝最多,其实不是,是内人抢来的。老师写字有时觉得不太好,要撕掉,内人都把它抢救下来,就是这样。而我觉得我在听了老师的课以后,人完全的改变了,那时我带着八岁的大儿子学太极拳,天天打拳,打完就吃饭、听课,一家人都活在南师的佛光照耀下。后来大儿子学医,老师就叫他拜就这位学医,拜那位学医,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把那些好东西学起来,保留下来。现在他在上海也开了中医门诊,很多法师都去看过。
自从认识南师后,我走到那里谈到南师,都觉得他很了不起。其中有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早先我认为老师神通广大,我的小儿子要去再兴念书,读再兴是要抽签的,我就请老师念念咒,看看能不能抽到,老师说好没问题啦!结果没抽到。因我在那里接触很多老师的学生,听到太多神奇的故事了,所以对于抽签抽不到很感困惑,但后来我知道修行人不能显神通,显了就要拜拜了。
后来老师到美国,告诉我赶快出国,大概老师怕我会受一些不必要的连累吧!以前我从来都不想出国,但这次我听老师的话,我哥哥都在加拿大,我就去了加拿大。后来老师到香港,开始办金温铁路,那时他打电话到加拿大,叫我回来帮他。我八十六年去加拿大,八十八年老师叫我回来,那时内人不会英文,又不会开车,小孩也要照顾,因此我就没有回到老师身边,到现在仍是非常后悔。
再来是在华盛顿DC帮老师做事情的殷曰序先生的分享:
我是旁听生,偷偷学的,老师也不认识我,在十方上课,只要老师的课我每堂必听。老师说过他一生要的是平凡,想不到刚才听到老师最后写的两个字也是平凡。
那时上课我不写日记,有一次老师要见我,我礼佛问讯后,老师一看我就说,不要满脸佛相,满口佛话。后来老师叫我看宋元学案,那是儒家禅宗式的笔记,看完了老师又要我看明清的。这些指点老师也不用我交报告,因此后来觉得老师的教学是不拘形式的,他对人的了解真不在话下。此外我觉得老师是有神通的,特别在他主持禅七时,每个人的状况他都很清楚,我心里想什么他都晓得。可是每次打禅七下来,他会累病三天,因为他整个七都细心注意每个人,直到得大家都有点修上路,他才会稍为休息一下。直到晚年老师在教学主七上都是如此,那实在是太累了,我们都感到很不舍。
记得有位陈同学,曾当过华视的主播,他说老师你讲的“论语别裁”太棒了,我们都被你接引了,老师竟回说我白纸黑字写的你都相信?可见老师的教育有时是很令人震撼的,希望我们南门的金刚弟兄可以共同勉励。
老古文化前总经理陈世志先生的讲述:
“在十方禅林,总是谈点与禅林有关的事。民国六十五年左右,首愚法师尚未到台北而在佛光山闭关修行,用功太紧,寄来日记决定绝食,南师甚为担心出事,遂带领大家十来人亲自下去高雄探望,并送医药饮食,指导正修禅观方法。大家也都放下身边的事,一起下去护持。因为南师对修行人的关心超越平常,也才有后来首愚法师的发心,而筹建了今日的十方禅林。
南师一生在佛教界有很多贡献,比如用“以经解经”、“经史合参”的方法来解经,还把大陆禅宗打七的香板带到台湾,台湾以前没有这种禅宗克期取证的方法,提倡禅门以心传心的宗风。另外,早期台湾佛经少,他出资赞助朱镜宙大德成立第一个台湾印经处,开始有了佛经单行本,之后出版儒释道三家经典注释,把佛经和中华文化在高层次的理念上,做了融通疏证的工作,对文化界和佛学修行者做了正面的提升和贡献。一个人的行愿单走世间法或出世间法或许较容易,但在家像老师这样出、入世都要成就贡献的,甚为稀有!
看过南师为大众打禅七,每次过后一两礼拜都病得很严重,他自己闭关(民国六十六年)日记中的反省叫《关中记妄》,以前只有老学长当场看过,特许我带回去看,留了一点笔记,现在念一两段给大家参考,以便了解南师内在的修证和心行。”
南师(1977年)闭关日记-“关中记妄”两则
1977年,正月初一日(西元一九七七年二月十八日)
晴,寒
晨起,请供礼佛,楼上的事,拜年恭贺等统由古国治、李淑君料理。一旦掩室,恢复当年山居静境,福乐无穷,亦至为恐惧,害怕无福消受。上午入定一座,存银治厨,有美食,客散后,淑君、国治送来面食,又为之肆动食指,甚矣,贪图口腹之欲之难除也。下午入定一座,强起治案头文稿杂事,为刘雨虹译禅海蠡测文稿修饰,二十余年寒窗执笔旧梦,宛然如在,颇多感慨!
下午稍作眼梦功夫,为色身休息之助。起又入定一座,请供礼佛。而后继续为刘之译稿审理文义。晚来长寿、国治、存银等皆为陈美龄登台演唱而去捧场,三层楼上皆寂无一人,尤是清静。稍于座中修息继续看稿,快速不减当年,方知连年懒于执笔,似不能写作者,皆缘心受外务所累也。
正月初二(二月十九日)
晴,寒
昨夜四点上牀,晨醒方八点,起而故复入寐,不觉至傍午十一点方醒。净洗毕,请供佛事。放逸身心,坦然任运,嘱楼上不送午餐,唯饮茶水,不胜清快。气充顶轮,颇思引降,忽又自笑执着,既懒以身实证,何不随其自然。因此即又上牀解衣午睡,默然达一小时半,起而上座入定,觉知顶轮左脉充实而未尽畅流,但眉间轮处呼吸已打开,方知凡人之鼻息呼吸,是循肺脉呼吸器官之路进行,真有修持见地者,便可从眉间轮处呼吸,甚至关闭此一脉道,停止自然呼吸亦可。但如执着,便又落在一重魔障。在此执着与不执着,有分别与无分别之间,极须真般若明心之见地方可,甚矣难哉,一般薄地凡夫之妄求佛道也。
下座稍息,随便打开电视一看,毫无兴趣,只是借此遮目,散身坐在藤椅上逍遥逍遥而已。此时忽觉心轮之脉又轰然一震开,其行气如S形透过,不禁自为哑然一笑,学密宗教典的人,认为脉解心开,是圣人的境界,有无量功德,无限道力者,方可到此,看来极为可笑。昔年在灵岩打七时,第六日座中即有脉解心开现象,但不如今日来得更加有力而明显。然我只是无心处之,并不求其脉解心开。
不过,若在一般人专心求成道、求成佛者,很可能就因此入魔,或因此得心脏病或精神惊吓症。因当时心脉震开之时,颇有心脏病突发现象,相当可怖,但如对性宗确有见地者,视生死为一瞬,都无所谓,即为心脏病突发而死这有什么严重,岂不值得当时一笑吗?此时我之一笑,也正为笑此身之幻妙惊人有如此者。
我就念到这里,这些是老师自己的体验,有些是忏悔的,是真正的南老师修学佛法的心行记录。
陈世志先生又展示了几张南老师的酬应的墨宝说,藉着南老师的墨宝知道南老师重视的方向及其精神人格所在。其实,薪尽灯传,有人得其骨,有人得其心,有人得其髓,也有得其皮,却莫得其肉,因为老师太苦,太穷了,一笑!学习老师的精神,大家都有好处。我们可以盖一大堆庙子,若没有修行人,没有成就者,大家不变好,社会风气不提升,有用吗?
陈世志先生幽默的述说墨宝内容后,才告诉大家墨宝是他昨晚仿写的,顿时引来哄堂大笑。墨宝诗句如下:
一、满园桃李春无限,湖上楼台画不如。(赠学生)
二、百年岁月干戈老,万里河山涕泪多。(赠学生)
三、黄金有价书无价,时势迁流我不流。(老古书签)
四、莫言利涉因风便,始信中流立足难。(赠学生)
五、利门名路两无凭,百岁风前短焰灯,只恐为僧心不了,为僧心了尽输僧。(赠僧)
六、炉火焙香静自焚,维摩一室断声闻,到门宾刺如红叶,过手资财是白云;食少只堪分鹤料,心空无碍入鸥群,拼将书籍零星卖,遮眼唯留梵文。
(偶怀张船山诗,似同自状,故书赠友人)
下一位是陈定国教授找回来的早期学生陈芳男先生发言:
我是老师早期在泰顺街的学生,陈芳男,男孩子的男,但老师都把我写成他的南,后来我才知道老师有他的用意。老师离开台湾后,我仍有和陆健龄师兄联络,后来陆师兄走了,这条线也断了,我找了好多人,都不相信我是南老师的学生。后来有个机缘,非常感谢定国公,再联络上这当年失联的小孩。去年终于得偿多年心愿,再见到老师;老师也非常高兴。
大陆的同学都喜欢听老师在泰顺街的这一段,老师的精神不是人,是佛,这是后来我稍为体会到的。当时在泰顺街老师讲“易经”、“庄子”、“老子”,老师当时不像现在那么风光。他在外面讲学,回到家里根本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就坐在凳子上沐身,我年纪比较小,就坐在老师身边。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刻,有人在外面敲门,不知道老师是否跟他有约,他一听就知道这个人要跟他借钱,马上问我:“芳男,你口袋有多少钱?”我一听就害怕。我在台北读书,当时台湾的经济情况很差,我母亲每个月给我三百块,刚刚寄来。老师就说:“你先拿出来。”我一下心里想糟糕。但老师又接着说:“你每天下课就到家里来吃饭。”我也就听话,把我身上的钱拿了出来。那时我一直都不清楚老师自己都没钱,为什么还拿钱出来帮助别人?
有一次老师在练拳,打完拳,我正站在远处看。老师就说你手举起来,我就举起来。奇怪就像武侠小说里讲的,那个什么气,就过来了,仿佛其中有气的种子连绵地下来了。对于孟子所说“吾善养浩然之气”,我本以为孟子在吹牛,但后来我对此越来越有体会。我永远的感恩老师。
有一次我回南部,老师叫朱哥哥(朱文光博士)送我到车站。早期老师这里是这样的,出国要送,连坐火车也要送。朱哥哥跟我说:“你以后还是要回来,让你到外面磨练磨练。”准提法是老师叫朱哥哥传给我的,我只体会到一点点,但很管用,我假如念了,很多奇怪的事会出来,后来就不敢念了,心想可能是自己业障深重。
离开老师后我是有练,用观想的。由于是朱哥哥传给我的,我就先观朱哥哥,再来观老师,此外我还学出家人过午不食,弄得肌黄脸瘦,也弄不出什么来。之后看到老师,还跟他谈到半夜三点,后来只观想老师,结果就有点感应,尤其又想到老师曾跟我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行深,要行深,不要多想,要应无所住,不要再乱想,而生其心。”终于掌握到要领,自然进去了,就像道家常说的“用神进则识神出”的境界。在那个境界里都没有分别心,连蚊子叮也不打它。老师当时钱给人,就在这种没有分别心的境界吧?
老师平常也谈到,空,真正进去了,你住得住吗?那时我也不理解。乡下人喜欢来台北,但过了几天,那么吵,就回乡下去了,台北人去乡下也一样。行深后,慈悲心就出来了,人家有病,远远就会知道了,自然相应了。但是想起老师说过,人之所患在好为人师,所以后来我这些也不敢讲了。
去年在大学堂我跟老师说,当年的小孩的我,现在也当外公、内公了。老师一语双关似地说:内公(内功)也成,外公(外功)也成了。有些年轻的师兄很想知道老师早期的点滴,我就顺道报告一下,上次有位郑霍然师兄问过我两次老师练丹的事。老师是有练丹,练丹是朱哥哥在旁协助的。老师练出来的丹,解药都放在旁边。朱哥哥跟老师都有亲身服用,他跟我说服用过两颗。我呢,有形的没有服用,无形的我服用最多。因为我跟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讲儒家、道家的东西。道家练丹士洪(抱朴子)缘跟我非常深。我曾经碰过一位姓洪的老道他讲葛洪当年在朱罗山练丹,他也说嘉义(古名诸罗),地理环境跟朱罗山一样,北回归线十多二十多公里的地方,这个地理的气场特别不一样,因为我是嘉义朴子人,所以说因缘似乎很深。我跟老师报告,我练丹练出来了。
老师问我怎么练,我就向老师报告,练出来的丹在成功大学医学院帮我做实验,在国际期刊,二00七年及二0一一年各发表过一次。我说我这个丹释迦牟尼佛时代应该已经有了,佛在《大涅槃经》里说过一句话:“犹如醍醐,最上最妙,若人服之,众病悉除,一切之药,尽入其中”我的东西就像这个醍醐一样,老师说:是啊,一服用,毒清得干干净净。
我跟老师说,我这个学生没有作坏,现在回来看老师,感恩老师,假如当年没有给我那一下,乡下孩子有什么文化呢?从那一次后我就体会到,这个气太妙了,中国道家的东西太妙了。现在美国人用美沙酮来戒毒,就是以毒止毒而已,我这个一天就把海洛英的瘾解掉,这件事在国外已发表了,成大把它取名SC1。为什么叫 SC1, 当时的教授专门研究癌症、病毒、SOS、 Cancer no. 1,我说老师你的学生没有漏气啊,老师听了高兴得很。一瞬间,我们师生之情仿佛回到了五十多年前在泰顺街的时光。我就讲到这里,永远地致上感恩与怀念。
最后是十方建设的黄副总,为我们介绍怀师纪念堂的初步构思:
在峨眉龙树学院北方的位置,我们打算盖佛学院和怀师纪念馆,A栋的6-7楼挑高用作怀师纪念馆,有两佰四十多坪。B,C栋的一楼做教室,2-7楼做寮房,A栋2-5楼也当寮房,一共有一百多间寮房,是国际观的寮房,每间可住2-4人,也可调整成VIP的面积,以下是初步的构想配置:
A栋一楼为斋堂,245坪
2-5楼做为寮房
6-7楼为多媒体空间纪念馆
B,C栋 以教室为主,2-7楼做为寮房,估计可容纳500人,地下室也会有停车的空间,总坪数4216坪
初步的预算大概在四亿左右,禅林在南师的指导下有这样的建设,未来禅林的发展一定会更宽广,在坐有很多南师早期的学生,与老师的接触很深,我谨代表筹建会在未来的计划里,请各位多多提供软件的部份,特别是老师的精神这部份,提供给筹建会做指导。
追思茶会预定是在下午三点结束,但贵宾们的分享都太精采,而且怀念南师的心情,都好像让人有说不完的话,结果茶会延长至四点才结束。最后大家是以南老师写的词〈聚散〉所谱成的一首曲子,先后由史济洋老师及明光法师献唱,然后大众一起合唱。就这样追思茶会就在〈聚散〉的音韵飘扬中,夹着大众依依不舍的心情,圆满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