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以后,抗战已经胜利,在四川的外省人纷纷东迁,或回归故里.或当“接收大员”去了。当时的四川省主席王赞绪劝南老师留下来,出山当官;曾任四川省财政厅长的甘典夔要把自己在百花洲的别墅让给他住.都被南老师婉言谢绝了。南老师说;“梁园虽好,决非久住之乡。”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国民党准备召开国民大会,一时间,“民主政治”搞得热热闹闹。南老师有两个朋友,一位是曾担任四川大学哲学系主任的傅养恬,一位是中央军校教官、留苏出身的叶道信,他们因在报上发表和毛泽东《沁园春》的词而被蒋介石免职。他们觉得此时正是另组新党、参与国事的大好时机。他们在成都西门外茶馆里开讲座,傅养恬讲《大学》、《中庸》,叶道信讲社会革命,听众都是普通百姓,非常热闹叫座。他们准备组织一个新党,要南老师担任新党的党魁,他们认为南老师年轻有为,而且具备世间、出世间的学识修养、南老师听了后,哈哈大笑。他说;“你们大家是我的好朋友,真想把我抬到火炉上烤啊!”
在这种情况下,南老师没有在四川久留.也没有立即返乡.而是去了昆明。在昆明教了一段时间的书,又远走康藏,参访密宗上师_一个小青年.能受到上师们的接待和礼遇,都是得益于他在峨眉山的“闭关”和在成都结识的宗教界人士。
一九四六年底.南老师离开昆明。经杭州,回到家乡.这里有一个小插曲,南老师逃过了一次劫难。在昆明的时候,南老师买好了飞机票,过两天飞杭州,也给杭州的朋友发了电报。这天,几个朋友为他饯行,其中有军界的朋友,商量着在南老师离开之前,大家一起到石林玩一趟。这时来了一个电话,说一架军用飞机明天去杭州,还有两个座位,问有没有人搭乘。南老师当即表示,第二天就走。朋友们劝他,何必急呢,不在乎这一天.但南老师执意要走。结果.南老师第二天搭机平安到了杭州,而那架他原来要坐的航班,撞山坠毁,机上乘客全部罹难
南老师在当年的春节前回到了老家,这是他离开家乡后第二次回家,也是最后一次.抗战八年,他都是单身在外,好在父亲还在壮年,妻子也很贤慧,这个家没有他也已经习惯了。亲戚朋友一阵接风应酬、热热闹闹之后,南老师还是要走,他在家里待不住,这个地方太小了。南老师又走了;他的妻子又怀孕了,不足月生下一对双胞胎,一个是死胎.一个生下来时还有微弱的生气,遗憾的是,当时农村的医疗条件太差.没有救活,这是南老师事后才知道的.
一九四八年,南老师去台湾,住了三个月回来。
一九四九年春天.南老师只身一人去了台湾。这一年,他三十一岁.
三十岁以前,南老师的经历颇富传奇色彩。有两点值得往意:第一,他没有走上仕途,没有去当官;第二.他没有遁入空门。按一般道理看,这两条路其中不管哪一条,他只要迈出一步,都是很自然的,都是在情理之中、因为,第一,如果他想当官,不说易如叵掌,也是门路很宽、当年.国民党统治集团为江浙帮所控制,南老师是浙江人.算是蒋介石的小同乡,国民党党国要员中,她有很多朋友,只要他稍为表现出一点投靠的意思,在国民党里谋到一官半职是不难的,或许还能青云直上。但是,南老师没有走这条路,他一辈子始终没有走这条路,这大概同他受道家思想的影响有关系,“薄帝王将相而不为”。当年,他还只有二十多岁的时候,陈诚曾推荐他给蒋介石当秘书,他没有干。第二,他学了那么多年的佛法禅宗,而且年纪轻轻,就被认为是得道开悟了的高人,但他没有踏入空门、出家为僧,他一辈子没有踏入空门,因为他还牵挂着世间的事。一九四七年,南老师写了一首诗《自题照影》的诗;
前因后果问如何,
眼阔心空且放歌。
浮海十年家国事,
闲情留取付梨涡。
不二门中有发僧,
聪明绝顶是无能。
此身不上如来座,
收拾河山亦要人。
我认为,在南老师的诗集中,这首诗是比较重要的,这是一首言志的诗,也是一首自我剖析的诗,诗中很明白地说明了自己不出家、不入空门的原因:“此身不上如来座,收拾河山亦要人。”南老师在这里说要“收拾河山”,他到底怎么去收拾?又收拾得怎么样?对南老师他一生事功的评价,都可以循着这首诗的思路去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