惭愧与感恩
-------记道南书院七日修学
第一日(7月5日)
4日,来到住处,闲望田野。感到无比的静谧。鸟鸣、犬吠、人声喧扰,都无法撕破这天地之间的宁静。这静谧与喧闹互涵、互摄、交融的。这种境相不就是老师开示的“寂而常照,照而无象,本来清静,本来无事”、 “寂而常照起用,就照而无象。无象而有象,有象而无象。在这之中,你就能含摄一切存在,相应一切存在”吗?
5日,沈卉道友打了我们一大棒子。她在报告中把呼吸法门讲得很细致。老师又婆心切切地教导看呼吸法。“知道一切的知性与一呼一吸之间的空(息)打成一片就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知性与息不要搞成了事”。“呼吸由它进、由它出,你还去分析,真是笨蛋,还在动念头!”“从头顶出去,不要在身体上搞!”
体验到:当知和息打成一片时,正当时是不知道的,过后才知刚才进入了一种空无的状态。
第二日(7月6日)
上午静坐中。
老师念诗,一首又一首。
最怕老师念诗了。一念一泪流。连忙提起觉照,怕又被情绪拖下水去。结果抵抗是徒劳的。“…明月夜,短松岗…”就唏哩唏哩开了。老师不依不饶,一刀接一刀地接着捅。泪水中觉得好可怜,迷失了自己,知道自己原本不应当是这样的尘满面、鬓如霜的,我流浪、迷惘、心力交瘁…
下午静坐中。
老师开示“人不放开自己,什么都没有。放开自己就是:无我、无法。无我、无法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无我、无法与无生、无死是一而四、四而一。无我、无法、无生、无死与息而不息,不息而息是一而六、六而一。”当时,似枷锁得卸,心中一悲,脸部抽搐,终于止不住泪流。美秀姐在肩上轻轻一按:“你在情绪中。”更是又愧又悲。
事后反省到:这近二十年来,没被情绪整死也真的整怕了。虽然经历了诸多的困难。但是那些困难是困不死人的。而其掀起的情绪波涛却让原本不信鬼神的我亲历了地狱滋味。真正体会到了世间有地狱,就在我心中。以至接触佛学后,很长时间都打不开一个结:我不怕轮回,咱又不是没轮回过;也不怕死,又不是没死过;轮回中要受苦,那也是报应。但是,无论在哪一道,我不想再次长期地陷入情绪的黑暗深渊而不知自拔,这一辈子,上天待我真不薄,有太老师、老师、师父,下一辈子呢?----如果说有恐惧,这就是我最大的恐惧吧。
老师说要超越一切。不要让“变”玩你,你要玩“变”。是的,用九而不被九用,可这也是要实实在在的工夫呀。再者,被情绪玩转,也是用错了方法,因为怕它,所以紧张地抵制它,可是却最终溃败。如果将自己抽离,静观,不抵抗,应当有效得多。以前被情绪搞,却并没有重视如何解决它,现在知道:工夫很重要,太老师说工夫就是方法加上练习,加上时间。
第三日(7月7日)
(不记得是不是这一天)一堂静坐中下来,不想动,决定继续坐下去。心中宁静轻松,当是时道友们正纷纷下座,整理坐垫啪啪有声,脚步声咚来咚去,后面的的道友掀动了我的衣服,一切我都明明了了,一切都没能干扰我,反倒是觉得,周围一切的响动是多么多么可爱啊。体会到了柔软感,体会到了善,要很深细的心…
老师讲:两相依。“弟子要跟师父相依,师父也要跟弟子相依啊。”当真与老师相依(即使是少分相依)了,你就能真正地体会到无论是禅堂上,还是禅堂外,老师没有哪一时哪一刻不在关心你,不在指导你,体会到老师绝不是东扯葫芦西扯叶,你的一起心一动念老师都清楚,他用诸多妙不可言的语言(或动作、表情、响动)来指导你。老师也无处不在:或迎面扑来的一阵风中,或小鸟飞翔的翅膀上、叫声里,或小猫咪的耳尖尖,甚至狗狗清亮的瞳子里,甚或无形无象的虚空中(这不是文学的修辞,是实在的体验)你东走西走,走不出老师的心。
也因此,才晓得惭愧与感恩。
第四日(7月8日)
老师说:“我好不容易把你给逼出来了。”----我当时真的不明确这句话的含义。什么叫出来了?后来想想:倒是有三次经历与“出来”大概相关。
第一个经历是7月6日,老师开示无法无我,然后让道友再讲述自己的体会。我当时静坐默应周遭,身内有个什么东西,无形状,很灵敏活泼,“能言能语”,又很孩子气,对道友们的阐述能作出敏捷的判断,谁讲对了,它就非常高兴,谁讲得欠一点,它就毛躁烦气,有时会隐没。如果说要与老师相应相依,那就是它能相依回应老师。当时,有个“我”在旁边看着它,“我”越来越淡,它越来越“显”。是什么呢?且放胆妄猜:身内身?灵光?----不知。
第二个“出来”是7月9日。静坐,总是入不了状态。笨头笨脑地用佛号来帮助,老师何其眼明,又何其慈悲怜悯,用极大的威摄力,亲诵阿弥陀佛圣号。当时作意,从头顶出去,把知觉的范围扩大,这时大概是独头意识吧,出来了,无形无相,在飞,在游玩,越飞越高。身体感觉和念头被甩下了,跟不上来了,只剩寂照含摄着它。
第三个“出来”是7月10日,傍晚散步。埋着头小步小步地挨着走,实在没气力走快一点。心里在嘀咕着怎么样把“在一切中,又含摄照应一切”应用到现实生活中,我整个儿缩在心里,庭院深深的内心。突然声音响起:“出来!出来!”这声音亲切、充满了鼓励,当时,我很顺从地,就双眼睁圆了,真像有个什么东西出来了!眼珠子的感觉不同了。顿时,四周田野的景色一下明亮艳丽了许多。脚步一下轻了、快了。心想:这就是含摄一切呀!突然间就勇敢、自信了,能大胆迎着别人的目光而不心慌了,想象着再路遇老师咱也不怕了(咱一向活怕了老师,大概前世做多了对不起老师的事。)往回走,有道友说“你之前眉额间是锁着的,现在松开了。”回想起来,我把自己关了二十年,今天,老师亲手把我接了出来。
不得不再多言一事:晚上停电。有道友要我递个水杯给她,两人正在大厅的纱门边摸黑叽咕叽咕辨认着杯子。突然间一串炸雷响起:“还不关门!还在讲话!还要把头伸进来!蚊子都进来了!!”吓!老师什么时候坐在那里啦?昏暗中辨不清老师尊容,只看见一把蒲扇轻轻悠悠地摇… 要是以往,我肯定吓坏了,可这会儿,我止不住地无声息地哈哈大笑。
从这一天后,我一直想给老师磕头,可是却始终没能。无法说谢,谢字承载不了。我从没觉得我悟了什么,但是我真真切切地知道,我得到太多、太多……不敢说谢,不敢言报答。可是临走,还是说“谢谢!”老师默然,无语。
老师说“学佛十个有十一个废了。”我是废物中的废物。
第五日(7月9日)
极压抑、极郁闷的一天。
(虽说佛菩萨渡众,无有疲厌,虽说老师超越一切,用情绪而不被情绪用,但)
老师,您是不是很累很累?是不是透顶失望?我想:如果可以,您是真不想理我们了吧?但是,禅堂上,您还是一样地该说就说,要笑就笑(还笑得哈哈有声),说唱就唱。您曾经说过菩萨真的会化成大鱼给众生吃。今天,我相信了。因为我们正在一片一片地撕扯着、有滋有味地嚼食,还兴奋地嚷着:“还要!”您说:“好嘛。”…
因为太鄙陋,我不敢看您…
在接下来的几天也是…
唉……
哎,我叹什么呢,我都没格叹息。我顽劣到连忏悔都不知从何忏悔起。说感恩又能有几分真诚敬?
第六日(7月10日)
今天书院扩建终于动工!
这些年老师和美秀姐殚精竭虑,其中艰苦辛酸大概只有与圣僧玄奘的九九八十一难一比吧。
鞭炮声响起,天地宇宙之间,喜庆祥和!
第七日(7月11日)
虽是家丑,还是得提。回到家。儿子先抱我痛哭一场。再细数四天(他爸长年在外,这次早我四天回来)来爸爸对他“淫威与逼迫”。一个小时哭诉,了解到了,四天,亲爸差点成功地打造一个街痞+少年犯。痛心!
我把他那永远坐不下来的老爸强摁在椅子上,进行了十五年以来的第一次谈心(不要惊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三个多小时,悲伤、隐痛、幽怨...推心置腹,咽喉肿痛。我不知道他能接受多少,重要的是,我们终于也对话了----自认识以来。他说:“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因为这些年,我忙着在江中自沉猪笼啊!如果不是老师手眼通天的拯救了我,我又怎么能救他?如果不是老师,他又怎能得以认识自己、反省与改变自己?如果不是老师,这个家庭的悲哀又何日得以停歇?
因为这一次对谈,加之7月10后自然地不想吃饭,于是断食了十天,这其间,老妈以死相逼,老弟跳脚怒斥,老爸无言伤悲,更深刻地认识到老师说的:“家是邪门”,一点没错!想想周围,想想过往,何家何人不是邪焰炽烈,披着关爱的羊皮,让无知泛滥、威压逼迫、粉饰私心、制造悲哀,还自我标榜、招摇……灵魂在孤独中哭泣,谁又关心到了!胸口痛!骗网重重的世界!
老师说:超越它。是的,好的,无须逃避无须抗拒,迎面踏过,超然点。想想老师,会知道怎样才是对人真关怀的。
可千万千万不要再邪乎了!
后记:
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老师讲“含摄一切,照应一切”,老师也讲了“莫摄、莫受、莫放、无住无著、无拒无迎”。无奈福薄慧浅,业障深重,不是执著了个执著,就是执著了个不执著。贪求心在,不知回头,无法超越。
修学路上,我是个瞎子,恣意妄行,老师悄无声息地堵住了两边的歧路,搬走了路中的巨石,填盖了深坑,瞎子却在摸黑中浑然无觉。即使有老师这样慈心照看,我也从来没有认真搞过,总是轻轻浅浅,隔靴搔痒。一直是放逸懈怠的。可怜老师(不是老师可怜,是瞎子可怜、可恨),高龄、病躯,忘我无私,竭尽全力,悉数悉心照顾…
何德何能? 我们天天吃鳗鱼的罪业众生,却要佛菩萨时时刻刻围着我们团团转,殚精竭虑…
无语!
顶礼老师!
顶礼诸佛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