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月根
(政协苏州市吴江区委员会办公室主任)
太湖大学堂的创始人南怀瑾先生已悄悄地走了一年半时间了,但各界人士的哀思与怀念持续不断地进行着。斯人已去,风范长存。太湖大学堂依然如故,琅琅书声不绝于耳。睹物思人,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南怀瑾先生(1918—2012),浙江乐清柳市人,是一位声名远播,学贯中西的大家,盛誉海内外的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曾毕业于中央军校政治研究班,在峨眉山中锋大坪闭关三年,讲学于云南大学、四川大学,又受聘于中国文化大学、辅仁大学、国立政治大学讲学,旅居美国、香港等地。2000年他在大陆太湖之滨亲手创办了太湖大学堂,秉承宋明书院之教育,致力于优秀传统文化传道授业解惑,践行“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大学堂的合作机构有中国人民大学、法国国立东方语言与文化学院、复旦大学(儒学文化研究中心)、中国科技大学、美国管理协会(中国)等海内外著名高校。2008年5月又在大学堂内建立吴江太湖国际实验学校,传书院余韵,开教育新风。开展传统文化经典导读与文化补偏救弊,格物致知把文化提到高度的认识,自觉地承担起文化责任,让中华文化光复之、弘扬之、普世之。
在中国历史上,春秋时期曾出现过私学,可自由讲学,最出名者便是孔子。他周游列国,以诗书礼乐教育弟子。唐代后,又出现了另一种教育组织形式即书院,是我国封建社会特有的一种教育,承载着儒家文化的传播和教化,在我国古代教育史、学术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书院始于唐,兴于宋,盛于元,废止于清末。我国第一个书院是718年设立的丽正修书院,属于官方机构兼有藏书、刻书、修书等职能。唐代中晚期出现了私立书院,以藏书为主,至五代时,演变为藏书、教学和研究三结合的教育机构。北宋书院蓬勃发展一直到南宋呈现出创建书院讲学的高潮,程颢程颐、张载、朱熹、陆九渊等大儒都曾以个人或官方名义建立过书院,并从授课讲学与学术研究、学术传播相并重。明清时期的书院几度兴衰,至清末书院荒废,经过了千年之久的历史变迁。民国年间章太炎苏州讲学,抗战期间马一浮创办复性书院、梁漱溟勉仁书院,他们杏坛设教,传承中华传统文化。
范仲淹曾言:“善国者,莫先育才。育才之方,莫先劝学。”他在苏州任知府时,首开东南兴学之风,创办了府学、县学和书院、社学、义学。然而,在晚清废除书院100余年之后的今天,在中国大地上又涌现出以新的面貌和方式的书院、学堂,学修结合开展了国学研究和推广活动,成为弘扬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
鉴古可知今,南怀瑾先生效法孔子创办太湖大学堂,但他并非恢复旧制教育,而是试图传承和创新一种教育模式,在国运昌盛的今天,致力于传承国学,讲学授徒,一以贯之地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扬光大。他希望对中国教育做一个探索,回归教育本色。
南师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播者、捍卫者。世纪之交的2000年,已有83岁高龄的南怀瑾先生亲自出马来到太湖之滨,划地定址开始筹建“大学堂”。他从整体设计到室内摆布,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凝聚着南师的心血和汗水。大学堂滨临太湖,占地280余亩,水陆两便,2006年初夏建筑落成。楼宇布局疏密有致,白墙黛瓦,林木葱绿。有禅堂、膳堂、客堂、行政楼、图书馆、教学楼等建筑。每幢建筑长廊相连,曲径通幽,建筑呈古色清香格调。屋内装饰古典清雅,明亮宽敞,摆放精致,干净整洁。整个大学堂静穆、神圣、大气、简约。透露出古典书院与现代教育相互依存,自然环境与人文氛围相得益彰。
从晚清、民初到“五四”时期,我国文化传统处在流失与重构的过程中,在西学大潮的冲击下,人们只求西学却抛弃自己固有的文化传统,甚至于反传统与传统彻底决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对传统文化以“糟粕”视之,就连脍炙人口、传之久远,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学高峰的唐诗、宋词也被人“弃若鄙屐”,当今社会更是物欲泛滥、人心混乱、德性缺失,危机四伏,中华文化在城市化、现代化过程中受到侵蚀,这实在是中华民族的一大悲哀。
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走改革开放之路,确是强国之举。吸收和借鉴各国“精华”很有必要。洋为中用没有错,但古为今用在当今社会尤为重要。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华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正如晚清张之洞在其《劝学篇》中所云:“今欲强中国,存中学,则不得不讲西学。然不先以中学固其根柢,端其识趣,……其祸更烈于不通西学者矣。……今日学者,必先通‘经’以明我中国先圣先师立教之旨,考‘史’以识我中国历代之治乱、九州之风士,涉猎‘子、集’以通我中国之学术文章,然后择西学之可以补吾阙者用之、西政之可以起吾疾者取之,斯有其益而无其害。”
“文化大革命”后的中小学语文教材与教法,弊端甚多。教法上重灌输,轻感悟,重讲解,轻诵读。完全抛弃了古代私塾教育中倡导的“自读自悟”的合理内涵;在内容上,选编的绝大多数是现当代文学,古典的诗、词等文学只是作为现代语文的附属。重理科轻文科,重外文轻国文,倡导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就不怕。那些过去属于孩童启蒙的“小学”教育,读书必备的“经学”常识,在现代人眼里,却变得比外语还要艰涩,令人生畏。南师曾经说过:一百年中(教育)有五次改革,不过是“扒层皮”、“洗个澡”,基本都是错误的。
人生百年,立于幼学。我国传统教育,特别重视培养孩子们有健康良好的心态、性格、情感和品行。古人说的“蒙以养正”即开蒙时候一定要端正。正如南师所言:“什么是教育的目的?就是教作人;作为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心性修养开始,作一个堂堂正正的人。”2008年5月18日吴江太湖国际学校开始招生。南师亲自参与课程设置,在他的引领下,采取私塾方式讲学,从言谈举止到安身立命,教人以智仁勇兼备,知情意且全。孩子们除学习语文、数学、英语及《弟子规》《幼学琼林》《龙文鞭影》《古文观止》、中医课程等中国经典以外,还学习,耕种、做饭、洗衣、习武、拳击等生活课目。倡导文武合一、古今合一、中西合一教育模式,是一个求学进德,安身立命之地。他又讲到:“教育的目标,就是古人所谓‘顽夫廉,懦夫立’的道理;我们应该反省深思,不能单以一法而埋没后来聪明才智的人才。”首届学生于2012年夏季毕业,南师赠言临别毕业生:“期许做个有用、有文化的人!”
中华复兴,需要文化来支撑,而文化需要教育来担当。南师不同于其他文化人,他经史子集了然于胸,但他不是书斋里的“学院派”,也不是顽固的“保守派”。他“特立独行”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注重将当今具体问题置于历史文化大背景中考察分析。学问广博,为人朴厚,充满智慧、幽默达观。面对中国文化几千年延绵,现在却花果飘零,深感担忧。他晚年居住大陆,建学堂,教学生,传承文脉,践行“横渠四句教”。他希望大家唤起“国学意识”,在研究解决社会问题上,从古代、从传统中汲取营养。施于个人为“养性”,施于他人为“教化”。他穷尽一生,高山仰止,对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法古汇今,融会贯通,著述颇丰。但他淡泊名利,不事张扬。太湖大学堂其实就是一座南师的国学讲习所,他一身长衫,沉思、写作、讲学。播撒古人智慧,弘扬中华文化。六年时间,南师公开授课50余次,听者无数,来自国家机关、高校院所、政要商界、名流人士等。在讲台上,他没有教材、没有参考书,也没有讲义,就取肚子里之学问,贯穿经史、融和古今、旁征博引、阐明义理、剖析精要、幽默恢谐。在我的记忆中,南师隐约的身影、讲课的情景、亲切的交谈、淳淳的教诲如同一幕幕闪图,清晰的绽放。南师对西方文化也以博采众长、体谅包容、尊重差异,他创办“东西精华协会”意在将中国文化与世界各文化融会一体。南师确是一位文化巨匠、旷世奇才,是人文学科领域的大家,在中西文化界有着巨大的声望。
南师在《二十一世纪的前言后语》一书中,讲述了很多关于教育的问题。他说:“教育的目的,当然就是学以致用;但假使把整体文化教育的目标和范围都跟着实用主义的观念走,其流弊和差错就非同小可了。”,“真正办教育,只有肯牺牲自己,来造就别人。”
文化自信、文化自觉、文化自强都需要我们努力践行。我们在看到传统文化荣耀的同时,更要有担当与传承弘扬的责任。作为受先生恩泽的后学者,当以先生治学之道、育人之德为楷模,百倍努力,让中华传统文化发扬光大,以告慰先生在天之灵!
太湖大学堂文化教育薪火相传!南师和太湖大学堂永远在一起!
甲午初春于太湖之滨七都小镇